[吴雪峰X韩文清]参商
“哟，海无量被兴欣给收走了。”
原本应该在做基础训练的张佳乐为什么在用手机刷新闻这种事暂时没人追究，总之，他说出来的这件事，一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倒是挺便宜的……可是他们收个气功师，这是给谁用啊。现在他们那群人里面没有玩这个的吧？”
“叶修的话，气功师……”林敬言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倒是确实和气功师做过很好的搭档啊，当年嘉世三冠的时候，可是用战斗法师和气功师的组合在打呢。”
“当时是吴雪峰前辈，操作的气功师角色叫气冲云水。”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时间，但是张新杰还是很了解嘉世曾经的人员状况的，这会儿也是非常顺畅地就说出了那个名字。
“但是那位前辈，我没记错的话比现在在兴欣的那位蓝雨前队长年纪还要大点儿，行不行啊，不是听说出国了吗？”张佳乐也回想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到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吴雪峰，他当年和叶修搭档的时候确实打的很漂亮，要不是有他在，嘉世拿不了那么多冠军——反正肯定拿不到第三个。”
“讲讲呗张佳乐前辈？这太远了啊我都不是很清楚当时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原本的基础训练告一断落，眼看就朝着聚众讨论的方向一去不回头。不过反正现在是夏休期，训练也没多么严格，等会儿大家还要继续去网游里为百鬼夜行的活动燃烧生命。张新杰虽然有点不习惯，瞧着大家都对这种发展比较喜闻乐见，也就没再说什么。他最后忍不住看了一眼韩文清——希望这样偏离主题的展开不要让他们的队长因此而感到不愉快啊。
有点出乎他预料的，韩文清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训练，而是找出了兴欣的收购新闻，一边浏览，一边显出了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样想想，韩文清确实是眼下联盟里除了叶修本人之外，唯一完整地见证过吴雪峰在的那三年的人了啊。
韩文清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吴雪峰时候的事。
那是第一赛季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联盟还远没有如今的规模，职业联赛也只不过是比其它那些乱七八糟的比赛稍微正规了一些。赛制什么的哪有现在这么规则，倒是和现在挑战赛的线下赛阶段有点相似，十来支队伍放在一起先循环再淘汰，所谓的一个赛季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理所应当地，他就是在霸图第一次对阵嘉世的时候见到的吴雪峰。
他当时和现在一样，是霸图的队长，不过就像职业联赛本身一样，他也还远没有成长到如今的程度。第一赛季的韩文清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大男生，沉着脸站在霸图的队伍前面，看起来简直有点压不住阵。
之前霸图和嘉世这两支队伍，虽然没有正式接触过，但是因为各自的成绩都挺不错，还是都受到了不少关注。尤其是嘉世的叶秋——一叶之秋那时候虽然还没有斗神 的封号，但是也已经是荣耀玩家之间响当当的一个名字。眼下在联盟里挥着那杆被尊为神器的却邪大杀四方，眼看就是无人可挡的局面。之前在别的比赛里也和这家伙打过几次比赛，眼下到了联盟里，韩文清也很期待着能和这位劲敌交个手。
不过在后台看到叶秋的时候，韩文清觉得这家伙似乎有哪儿不对劲。按理说大家都是认识的人嘛，碰上了打个招呼问候一下才是正常事，而叶秋倒好，远远朝着他点了点头就直接转身走了。披着红色的队服外套站在那儿的叶秋看起来简直带了点儿莫名其妙的戾气。韩文清想起最近在一些队伍里已经传开的关于嘉世队长脾气不好 性格阴沉的传言，觉得有些不爽。
你认定了一个劲敌，然后对方莫名其妙地不对劲了，你多少也会觉得有点不爽，这挺正常的。
然后韩文清就带着这种有些不爽的情绪上了场——一上来总要让双方战队成员站出来在观众面前露个面然后互相问个好的。不过嘉世的队长不肯露面这事儿大家也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嘉世那边带着队员出场、来和韩文清握手的人就是他们的副队长吴雪峰了。对这个人，韩文清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来着。直到吴雪峰站到他面前 来，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之前对这个人的忽视，恐怕是个货真价实的错误。
“你好。”
吴雪峰，这个男人比他和叶秋都要年长不少，甚至比蓝雨那个各种不正经的队长好像还要大一点。他没有韩文清高，五官也很寻常，看起来是个温和的普通人。可是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韩文清感受到了来路不明，却货真价实的压迫感。
为什么，因为对方的成熟吗？或者只是他嘴边分寸太过恰当的微笑给人造成的真切错觉呢？
韩文清因为自己的直觉而比平时更加谨慎一些地点了点头，然后和对方握手：“你好。”
然后吴雪峰忽然就笑了——他本来也带着笑意，可是这会儿，正当韩文清提起了微妙的防御时，他却忽然打破了自己刚刚精准的平衡，而是露出了看起来非常自然的由衷笑容：“你们之前的比赛我们看了，很厉害啊。希望今天能打一场精彩的比赛。”
“……彼此彼此。”
那是韩文清第一次，在气势上感到了挫败。
……不，并不是唯一一次。
那天的比赛最终还是嘉世赢了。一叶之秋的武器在尚未成熟的联盟中实在太过出类拔萃，在双方技差距不明显的情况下却邪过高的攻击力成了决定性的因素。赛后霸图这边的队员多少都因为这样的失败而有些不服气，乃至双方握手致意的时候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来。
不过韩文清倒是不觉得不服气……他就是觉得有些遗憾。如果没有装备上的差异那么这场比赛其实还能更精彩、更酣畅淋漓一些。至于对方的武器比自己的高，回去多去游戏里抢点儿野图BOSS，再努力把自己的银武完善起来才是正经事。
韩文清就站在一群神情微妙的队员前面和吴雪峰握手，他说比赛很精彩，神情坦然，向来不带矫饰。吴雪峰听到他的称赞抬头看他，神色里倒是掺进来一点意外。然后韩文清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和自己握手的力道加大了一些——在礼节性的动作之外让人又多感觉到了一点真挚的意味。韩文清愣了愣，然后比赛之前就疑惑过的问题脱口而出，他说叶秋他怎么回事啊。
吴雪峰微微一怔，然后笑意收敛了一些。“队长他们家里之前出了些事。”他简单地这么说明了一句，然后抬起手来——一瞬间他似乎是想要拍一下韩文清的肩膀来着，不过就是一瞬间而已，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念头的不恰当，于是就转而拍了拍韩文清的手臂，然后点了点头，“谢谢韩队的关心。”
赛后要回住的地方的时候霸图随队的经理给韩文清说，嘉世的副队长要你的手机号，我就给他了。
他要我手机号干什么？
人家说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方便联系。经理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不经人同意就把别人的手机号说出去似乎不太合适，连忙又试探着问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应该没什么不方便吧？
韩文清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事。
那天回到宾馆，韩文清找出没有带去场地的手机，果然看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新信息。
“韩队你好，我是嘉世的吴雪峰。贸然要了联系方式，希望不会打扰。以后常联系。”
韩文清盯着那条措辞礼貌的短信看了一会儿，把号码存进了电话簿。
不过后来他一次也没用过这个电话就是了——吴雪峰倒是曾经在过年的时候给他发过几次拜年短信，韩文清是没有发这种短信的习惯的，收到了也都是看了就删，所以拜年短信是从哪年起没了的，他也没印象。
霸图不是没有分析过嘉世——他们分析的最多的就是嘉世，自然也少不了分析嘉世的副队长吴雪峰。他们不是那些看不懂比赛实质的网民，自然懂得吴雪峰的角色对于嘉世的意义，在嘉世团战中的作用，可是他们却没办法把这个人的特质总结和整理出来。
吴雪峰的打法太多变了，他能正面输出，也能像个猥琐流一样游走牵制，能传达叶秋的布置并且进行完美的配合，也能在一叶之秋无法控场的时候做出合理的指挥。这样的一个角色，在场上存在感不算太强又不至于被完全忽视，他只是在做需要他做的事情，看似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定位，但却是真正的不可或缺。
韩文清在正式的战术分析之余，私下里其实也想过吴雪峰的事情——这个男人，他自己的名字也好，他的角色名字气冲云水也好，明明听起来都豪迈壮阔甚至近乎莽撞，但是他本人确实截然不同的存在。然后他想起来吴雪峰的笑容，客气，礼貌，即使是失败后的霸图队员们也没办法面对着那样的笑容直接地表现出什么不满。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吴雪峰可以甘愿在嘉世做这个——说实话在韩文清看来，费力不讨好的副队长，又不在意外界的评价？他不会不甘吗？明明有着直冲敌阵的能力，却要一次又一次地在一叶之秋身侧胁从，他不会觉得不情愿吗？这个人……他究竟是为什么会在打荣耀，为什么会出现在赛场上呢？
韩文清平时并不是一个会对这种事情在意的人——他一直以来，在生活中和在赛场上也没什么区别，一往无前，眼前除了目标别无他物。至于为什么会对吴雪峰的事情有点莫名的执着，除去在战术上的需要之外，韩文清觉得，大概和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能够在气势上微妙地压过自己有关吧。
他们后来也有过一些接触，但是没有深交，无非就是比赛开始前握手问个好，结束后再握手问个好。话说的还不如第一次比赛的时候多。后来联盟第二年第三年，涌进来好几拨新人，嘉世依然是联盟里最顶尖的战队，但也不是唯一抢眼的存在了。韩文清渐渐也就没那么留心吴雪峰的事情——他只不过是偶尔会想起来，然后依然觉得不解。
直到第三赛季的全明星。
第三赛季的全明星，也就是联盟的第一届全明星，是嘉世主办的——连续两年冠军，今年依旧是夺冠的最大热门，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那时候的全明星还没有后来那么好的条件，全息投影什么的自不用说，和观众的互动游戏甚至都还要利用游戏里原有的场景来进行。不过即使如此也完全没有影响到参加的选手们和现场的观众 们的热情。连续三天的活动，场馆每天都是爆满，现场气氛无比热烈。
一转眼就是第三天的对抗赛，嘉世和霸图被分在了两边的不同组。韩文清在擂台打到一半的时候去了趟洗手间，一会儿的团战才是他要上场的时候。选手专用的通道里很冷清，不远处观众们的欢呼似乎都被隔绝开了，虽然也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但是总觉得好像隔了很远的距离似的。
他打从洗手间里出来，站在走廊上稍微停了停，然后一转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抽烟的吴雪峰。而对方似乎也在同时注意到了他，抬头看了看，然后就笑着打了个招呼走过来：“韩队。”
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个人叫出来的时候，韩文清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脊背挺得又更直了一分。吴雪峰注意到了吗？他应该是注意到了吧，下一秒他的笑意就更明显了一些。不过吴雪峰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只是客客气气地随便同韩文清寒暄了几句——这两天玩的好吗觉得H市 怎么样？嘉世第一次办全明星也没有经验韩队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韩文清也就简单地回答了几句，话题单纯又安全，也聊不出什么新花样来。然后好像就什么话要说了吧，吴雪峰看了看附近也没什么别的人来，正打算客客气气地结束这段对话的时候，已经沉默了几秒的韩文清忽然又叫了他一声：“吴副队。”
“嗯？”
自己想问的问题其实相当唐突，韩文清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他并不像人们印象中的那样真的完全不会顾及“唐突”这种事，相反的，在他的一往无前之下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十足分寸。
只不过——只不过这时候的韩文清，纵然一直以来都被外界称为是少年老成，也还依然带着最后的一丝少年意气。有些事困扰他已久，将这样的疑惑放在那里假装不存在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吴雪峰会在这个赛季之后退役的传闻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想来也完全顺理成章。年纪尚且不如他的那批老将也都已经在前两年里纷纷退 役，尽管保养得好，平时选择的打法损耗相对较小，他也不可能就这么永远地打下去。
而这个人一旦退役的话，韩文清模糊地觉得，他的问题就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所以他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你为什么在嘉世？”
这个问题问的一点也不好，的确实打实地当得起唐突莽撞，有无数种解读方式，甚至被误认为恶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说啊。原本就是最难表述的一股执念。为什么，为什么你在那里，为什么你是现在的样子，为什么我看着你的时候会感到异乎寻常的烦躁和不安。韩文清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吴雪 峰。这不礼貌。不过眼下就别顾及什么礼貌了吧。这一次这个人的反应，他真是一点都不想错过。
而吴雪峰，在楞了一下之后，低下头去又吸了一口烟，把眼看要烧到过滤嘴的烟头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他没直接回答，这下不礼貌的可不是一个人了。吴雪峰扔了烟，重新站直了身子同韩文清对视，他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笑容。
“怎么说呢，韩队……”
啊，他听懂了。
“我的打法，在你眼里可能很难接受……”吴雪峰稍微考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组织着措辞，“不过各人打起来的感觉不一样，这也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觉得这样操作合适，实施起来的时候也并不会觉得不舒服。”
吴雪峰停了一会儿，韩文清想了想，接了话：“你可以是很好的主攻手。”
“对。”吴雪峰坦然地答应了，然后笑容忽然就轻松起来，“我也可以是其他位置，没什么不好。韩队，这是我们不同的地方。”
韩文清沉默了一下，而吴雪峰则不着痕迹地把话题错开了：“怎么样，韩队，今年打我们嘉世，信心足吗？”
“霸图迟早会战胜嘉世。”
“或许吧。不过现在霸图的阵容可能比较艰难，韩队，你还缺一个能在你主攻的时候做好后方策应的队友。每个队伍里都少不了这么一个人的。”吴雪峰笑了笑，前 面场地里观众们的欢呼传过来，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模糊。这次他真的拍了韩文清的肩，“团队赛应该快要开始了，韩队你过去吧？”
第三赛季的季后赛，霸图在半决赛被百花淘汰，并未与嘉世相遇。
等到第四赛季，霸图终于终结了嘉世的连胜王朝，吴雪峰早就不在嘉世了。他确实在三赛季后就退了役，然后和还在联盟中的众人的关系也迅速变得非常淡薄。看起来他好像还真是在结束职业生涯之后就干脆利落地告别了荣耀啊。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说实话韩文清也多少有些疑惑。这次他没机会再去问问那个人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事。韩文清不会在意。
……
“其实猜这么多都没用啊，要么干脆……直接问问呗？”张佳乐的思路明显比较跳跃，“虽然听说出国了不过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当年的联系方式老林你还有吗？我换手机换太多，都找不到了。”
林敬言有点遗憾地摇摇头：“我前两年也丢过一次电话，早年那些选手的联络方式很多都找不到了。吴前辈一直没什么联系，也就没再找过电话。”
“那可惜了。”张佳乐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想了想，然后试探着喊了韩文清，“老韩你有吗，吴雪峰的联系方式？”
他有啊，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了，但是那个号码确实一直存在他的手机里，一直以来也没有弄丢过。
在霸图队员们颇为诧异的目光里，韩文清从手机里找出那个电话拨了过去。他听着电话，有那么一小会儿，看起来一直都是平时的严肃表情。训练室里的气氛似乎也因此而稍微严肃了一点儿，就好像大家等着的是个什么重要的结果似的。
然后韩文清挂断电话，摇了摇头。
“联络不上。”他说。
“是空号了。”
End.
真是，又一次让我疑惑自己是在写什么玩意的一篇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