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非乔一帆]灯火夜
“好的，我一定注意——啊，不用了陈姐，这个真的用不着……我穿的够暖和啦。”
就算是推拒了好几遍，乔一帆也终究还是没能阻止陈果又找了一条围巾给他绕到脖子上的行动。于是他打从兴欣出门的时候看起来就被包的更严实了一些。不过也好，省的被人认出来嘛。现在的他也已经是正经的著名电竞选手，这又是H市。也就算是换个安心。他从网吧后面的楼梯走，蹬蹬蹬一路小跑下去，脚步是有些罕见的急切。
临出门之前老板娘的关心比他预料的还要久一点儿，他不太确定自己会不会迟到。这可不太好。好在这会儿天色已经开始暗下去，路上人并不太多。天气还冷，大部分人被寒风憋在家里。也就没人注意这个一溜小跑的年轻人。
还有一段距离才到约定的地方，乔一帆已经远远地看到了那个身影——邱非也穿了不少，站在路边的树下，他站的倒比树还要直一些。看到来人，他小幅度地扬了扬手。乔一帆也加紧几步，跑到邱非面前的时候难免有些气喘吁吁。
“其实你不用这么急……”邱非摸出手机瞧了一眼，把时间的界面亮给乔一帆看，“你也早到了五分钟，是我来太早了。”
乔一帆还没完全顺过气来，邱非看着他的样子稍微有点好笑，不过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从这边过去距离不近，不过公交车直接到，算是挺方便的。”身为本地人的邱非抬头看了看站牌，又眯着眼瞧了瞧路口对过等红灯的几辆公交车，然后点了点头，“过来了，你有公交卡吗？刷我的吧。”
乔一帆和邱非是要一起去看H市的元宵灯会。
这个组合说起来几乎称得上奇怪，不过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像也挺顺理成章。他们大概称得上是同一代的年轻选手，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群，大家偶尔在里面聊聊天，倒比在有前辈们出没的大群里来的自在。而乔一帆也就是偶然在小群里说起来，H市的元宵灯会又快到了，虽说自己已经来了几年时间，却是一次都没去看过。
“让邱队带你去呀，他是本地人嘛。”
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么一句玩笑话，紧接着被+1+2地排了十几遍。等邱非也冒出来说正好今年元宵那天是周一去看应该也不会耽误两家战队正常训练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发展到完全是乔一帆意料之外展开的节奏上去了。
虽说并不是一开始的本意，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什么不去的话也不太好。乔一帆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下来。刚好那天也毕竟是过节，给战队的大家再安排什么训练也不合适。乔一帆干脆就在队里说了这件事，顺便也问问有没有人打算同行。结果众人纷纷表示已经看过了，到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代表兴欣参加这次的活动。
嘉世那边很快也有了回音，邱非在说队里大部分人都是本地的，就不一起过去了。乔一帆忽然想起嘉世也有个从外队引进的选手，忍不住就随手也问了一句。邱非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打出下一句来：前辈怕冷，所以不去了。
那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邱非退了聊天工具宣布继续训练，郭少趴在一边的椅子背上打趣：你们这算什么看灯会啊，这分明就是H市荣耀职业联赛战队的队长级……队长级会晤！
而这所谓的队长级会晤在真正开始之后反倒是陷入了沉默。他们上的那辆公交车很空，两个人在后排的位置并肩坐下，随后便是一路无话。乔一帆看起来有点儿疲倦，倚在窗玻璃上似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邱非在心里算着站数，再看看身边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
乔一帆会疲倦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叶修在冬季转会窗后正式宣布退役，兴欣的队长职位——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地，并没有由更有经验的方锐担任，而是交给了年轻的乔一帆。兴欣方面对此的解释是乔一帆的性格更适合这个位置，不过这样的解释显然并没有取信于所有人。网路上多出了不少关于兴欣队内关系的猜测，简直恨不得把几位队员套入宫斗戏的背景里去，说的头头是道。
邱非倒不会去相信那些传言——他原本也没看多少，更何况，一直以来都对兴欣有一分特殊关注的他，对于兴欣的队内气氛也并非全无了解。他知道那个解释是真的。
不过，就算有着队友的全力支持，要带领一支战队也绝非容易的事情——邱非对此已经有了足够深刻的了解。那乔一帆呢？邱非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正在打盹的人。他觉得自己朦朦胧胧地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乔一帆说——当然称不上是什么指导，他也并不比对方多出多少经验。非要定义的话，倒不如说是倾诉还更合适些。
可是如果真的要开口的话，他又抓不到什么合适的句子，合适到足以引出下文来……他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啊，邱非想了片刻这个问题，终究只能作罢。
于是最终邱非还是沉默了一路，直到还有一站就要到达目的地时才叫醒了乔一帆。
如果要说H市的花灯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也就是这样陆上与水上灯火交织的景色了。邱非走在乔一帆前面半步的地方，他们沿着江岸，跟在人流里一路慢慢走过去，只偶尔就花灯的样式而交谈几句。
要是郭少或者包荣兴在的话，气氛肯定会热烈不少。不过邱非和乔一帆原本也都不是话多的性子，这样安静逛逛，倒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相比之下，乔一帆毕竟还是多了几分新鲜感，张望的劲头也要更足些。他远远地看着江面上有艘小船，虽然不算显眼，配色倒是莫名地眼熟。他刚想让邱非也看看，倒听见邱非先哎呀了一声，看来是也注意到了那艘即视感颇强的小船。
“那个船……”邱非大概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去，“那个船是茗乾绿的吧……”
河面上有不少船都带着本地商家的赞助标志，茗乾绿是本地的大牌子了，出现在这儿也挺正常。不过这个品牌对于他们两个人，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人身后的战队来说，都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意义。而且那船上让他们两个人瞩目的内容还不仅于此——如果没看错的话，小船侧面的灯箱上，那是不是有个荣耀标志的变体啊？
走的再近些才发现，那艘船上不仅仅有荣耀标志的变体，更是把兴欣和嘉世两家战队的队徽也亮了出来。仔细想想倒也不为过——这品牌本来就是兴欣的正牌赞助商，和嘉世之间的羁绊他们也都清楚。本市的两家大战队真是都和他脱不开关系。
这样看着队徽的感觉有点难得，邱非不由得盯着那个明亮的嘉世队徽有些出神，这次倒是乔一帆先反应过来，拉了邱非一把，两人一道往路的另一侧走了几步——就在正对着这艘花灯游船的岸边上，有不少年轻人都被它吸引而停下了脚步，也就在那儿聊起了荣耀联赛的话题。两人听着那些被提起的熟悉名字，多少都有些神情微妙。尤其是自己的名字也都掺杂其中的情况下……没听错的话，有两个女生似乎在嘉世队长和兴欣队长哪个更厉害的问题上观点不一，起了争执，在同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之下才没有真正吵起来。
两人担心被这群荣耀粉认出来，扯着围巾匆匆走远一段距离，回头看看，那几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这才算是到了安全区域。乔一帆忍了忍，终于还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再一看身边的邱非，也是一脸难掩的笑意。
话说回来，两个人之间还真不知道是谁更厉害……要么，回头竞技场来一场试试？
一路的花灯看过去，江边流光溢彩的灯火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乔一帆还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知有多久才能走完，邱非倒是先停下了脚步。他摸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后就示意乔一帆跟着一起站到了江岸的围栏边。乔一帆还在疑惑，邱非却没有再去多做解释，只是指了指江对面的方向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等着看。
这个关子卖的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干巴巴的。乔一帆愣了愣，也就猜到多半是灯会的什么固定节目。稍微等了片刻，身边突然就爆发出了响亮的喝彩声。
对岸的第一发焰火在空中高高炸开，洒下无数耀眼的光芒。
焰火的排场足够大，不同色彩的光芒从对岸和江面的游船上腾空而起，让灯会的气氛达到了顶点。游人纷纷驻足，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象。每个人的眼睛都因为那些盛放的烟花而熠熠发光。在无数喧哗构成的背景里，乔一帆听到邱非大声地喊出了一句话——
“新的一年加油！”
元宵节嘛，尚且算得上是春节的尾巴，年还没过完，这句祝福来的并不突兀。倒是邱非一脸严肃，还稍微有点紧着眉头，一句吉祥话被他喊的像是军令。乔一帆看了看身边的邱非，又看了看对岸的烟火。那些明亮的光芒划破了黑暗，在夜空里变幻出繁复的花样色彩，连绵不绝。几乎是莫名地让人觉得心情振奋。
“好。”乔一帆答应了一声，随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周遭喧闹的背景里实在是太低了。于是他也笑着大声喊出了口。
“你们也一样——都加油！”
年轻人开始担起传承下来的责任，踏上前辈的脚印，却也是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一条路。经历过和经历着的曲折都是无可避免的试炼，都会化成未来流传的传说。
而前路也还长的很，眼前各自的方向是坎坷还是坦途都要自己走过才知道。玫瑰开在荆棘丛里，忍过痛楚才能亲手触到芬芳。他们还年轻，未来的可能无限大，明天之后的明天说不定就有荣耀在等候，只要你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走下去，总会有未来。
所以，加油，都要加油呀。
“明年还来么？”
时间不算晚，江边尚有如织游人未散去，他们已经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车。和来时的两手空空不同，这会儿他们手里都拿了点东西——乔一帆从路边的摊点上买了些带着节庆色彩的小玩意带回去给大家做礼物，邱非原本站在一边看着他挑，看了一会儿之后也加入了进来，让乔一帆帮着他选了不少带给队员们的纪念品。这会儿他捏着一个闪光的微缩花灯，冷不丁就冒了这么一句。
换了别人，这问句大概也是尽地主之谊的一个标准环节。不过邱非这句话虽然来得突兀，口气却是十足认真。于是乔一帆略一思忖，也就认认真真地答了回去：“嗯……我觉得花灯挺好看……不过就我们两个人看的话，挺冷清的。”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要是明年时间合适的话，就让队里的大家也都一起来玩吧。”
“好，”邱非笑了，“说定了。”
